屋外的动静很快就传到屋内,回纥埋伏在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时就心知不好,可是他们手里没有武器,战斗力大大下跌,只能仓促发难。诸国来朝,宣朝自然不会毫无防范,鸿胪寺和金吾卫对诸国的兵器盘查特别严,回纥人无法将武器带入皇城,自能另想他招。他们听从巫师的指示,将刀剑等物藏在萨满神像内,借贺礼之名送入国子监,然后找时机杀死几个其他藩国的王子,挑起宣朝和诸国的战乱。今日他们偶然得知宣朝皇帝的三皇子也会来国子监,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回纥的细作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于是约定好今日发难,杀死三皇子和诸国王子,再顺手解决了前几日撞破梁之鸿一案的那个学生,就算大功告成。方才他们派人出去取藏在萨满神像内的武器,没想到外面的人久去不归,反而发出事败的预警。回纥细作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然而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们只能仓皇应战,抵抗仿佛从天而降的官兵。
回纥人本想乘乱杀死三皇子,可是几乎是信号响起的那一瞬,三皇子身边就围满了护卫,这回细作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圈套。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杀三皇子不成,他们只能拉几个国子监的学生陪葬。可惜托了皇室尚武的福,国子监的学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行军打战不敢说,但打个群架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回纥细作手上没有武器,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方才还论道声朗朗的大堂瞬间陷入乱斗,许多学生撸起袖子就打,一时间杯盏齐飞,哀嚎声不断。
白嘉逸就被这种阵仗吓呆了,他从没想过平日里文文雅雅的同窗们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白嘉逸默默靠到了墙角,然后一寸一寸往屋外挪。白嘉逸刚出屋就看到一柄雪亮的长刀从他眼睛前划过,他腿肚子一软,连忙跑开。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白嘉逸一抬头就看到萧景铎站在拐角处,他像看到救星一般大喊:“萧景铎,快来救我!”
萧景铎却漠然地皱了皱眉:“五十步路而已,你自己过来吧。”
白嘉逸只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连滚带爬地从官兵和细作的战场上逃了出来。
“萧景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居然见死不救!”白嘉逸见了面第一句话就是破口大骂,他刚说了一半,眼神一转就瞅到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五官精致,整个人裹在红色的披风里,既喜庆又养眼。
白嘉逸满肚子怒骂一下子就咽了回去,他看着这个小姑娘,眼睛都亮了:“这是你妹妹?她怎么在这里?”
容珂慢慢抬头,清亮的眼睛定定看着白嘉逸。
萧景铎心中恨恨一跳,他连忙给白嘉逸打眼色,可惜白嘉逸一心围观萌萝莉,竟然没有接收到萧景铎的警告。
对方精致的脸埋在毛绒绒的狐狸毛中,越发显得像仙童一般,白嘉逸只觉心肝都要被萌化了:“太可爱了,怎么会这么可爱,我上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景铎的时候……”
说着,白嘉逸就想伸手去捏捏对方的小脸,结果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人狠狠握住。白嘉逸手腕被握得吃痛,他惊异地转过头,就看到萧景铎皱眉看着他:“你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你做什么!”白嘉逸吃痛地大喊。
萧景铎看看白嘉逸,再看看气定神闲面带笑意的容珂,不由感叹总有人不想好好活着。他抿着嘴唇,一把将白嘉逸拉开,然后对着容珂解释道:“他是我的同窗,虽然为人跳脱,但并无恶意……”
就连萧景铎都说不下去了。
敢捏容珂的脸,简单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嘉逸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他嘴里嘶嘶抽气,一边揉手腕一边埋怨萧景铎:“这到底是不是你妹妹,你使这么大劲做什么……话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也太危险了!”
容珂还是笑眯眯地没有说话,见到容珂这种表情,萧景铎也没法解释容珂的身份,只能狠狠瞪白嘉逸:“别乱说,这位……并不是家妹,她乃是……”
还没等萧景铎说完,另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了。看到他们几人,他快步朝这处走来:“珂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叫三叔我好找!”
周围人纷纷委身行礼:“梁王殿下。”
三皇子点了点头,然后就连忙去看容珂。将人好生打量过一遍后,三皇子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没有把你伤着,不然我可没法向阿兄交待。”
“是我不好,让三叔操心了。”容珂笑道。
三皇子确定好容珂的安危后,这才有心思注意周围这两人,他的目光从萧景铎和白嘉逸身上扫过,微微点头一笑:“刚才是你们护着阳信?不错。”
“不敢当。”萧景铎低头道。这话不假,容珂身边指不定跟着多少明卫暗卫,保护一说萧景铎确实不敢居功。
三皇子毕竟贵为皇子,并没有太多时间和两个国子监学生寒暄。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想在宫外多做耽搁,免得再生事端。三皇子带着容珂离开,等这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白嘉逸小声地询问萧景铎:“她唤三皇子为叔叔,也就是说,她是……”
已经走远的容珂凑巧听到了这句话,她回头笑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太子之女,封号阳信。”
等三皇子和容珂已经彻底看不见后,白嘉逸僵硬地捅了捅萧景铎:“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提醒了,你看不见而已。”萧景铎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下次见了郡主不要动手动脚,敢捏她的脸,你怕是不想活了。”
“我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情难自禁罢了。”白嘉逸探头看着容珂离去的方向,叹道,“皇室貌美之名,名不虚传。等郡主长大,又得是怎样的风光啊!”
萧景铎觉得白嘉逸实在是想太多了。
没过多久,冬至大朝会如约举行。盛大的觐见朝会后,宫廷盛情款待各国藩臣,却独独下旨斥责回纥。
回纥和皇帝闹得不欢而散,紧接着,皇帝下令看押国子监内所有回纥学生,并宣布不日将向回纥发兵。皇帝打发回纥使臣回国通知他们可汗,收拾好军队,静候大宣铁蹄的到来。
至此,城南瘟疫案、梁之鸿身故案才算有了结果。
没几天,一名叫黎清风的学生家中生变,于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学。
萧景铎后来曾想,如果国子监的这个梁之鸿是回纥细作,那么寒窗苦读数年,以才学品德获得地方官认可,真正的寒门学生梁之鸿到底在哪里?
萧景铎不忍心再细想下去,恐怕他多半已经,被杀害在奔赴长安的路途中了罢。这些细作非但毁坏了一个平民学子最诚挚的希望,甚至还假借梁之鸿的身份,意图颠覆新朝,让这片好不容易获得安宁的土地再生战乱。
然而终究邪不胜正,横扫关中的大宣铁骑会教蠢蠢欲动的藩属国明白,什么叫犯我国者,虽远必诛。
出征主帅人选还在朝中热议,而长安的春天,却悄悄来了。
启元六年,出征回纥的军队刚刚出发,朝中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后联合诸多大臣,上书要求皇帝封悯太子之女为郡主。
唯有太子之女才能做郡主,太后之举,可谓非常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