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罗与袁小蝶领着两名新来的侍女离开江南,并没有坐彩舫回京,而是选了全家福杂货铺的货船,入了徐州至洛阳运河,再从洛阳运河登船入京。
上元佳节夜的京城西市,挂起了数以万千的灯笼,灯光掩映下,是一张张带着喜色的少男少女的面容。猜灯迷的、赏花灯的,行人如织,马车如龙,端的是热闹非凡。
护城河畔不宽的河道上,小心翼翼地行来一艘漂亮的彩舫,四角翘檐上挂着漂亮的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云”字,有人大呼一声“是云五公子的船”,而云五早在七月时就早夭了,能坐这漂亮花船的,自然是他的孪生妹妹云罗、新任百乐门门主。
河畔上,站着萧府众人,又有慕容祎引颈张望着。
船舫上的推拉门一开,一名粉衣少女提着竹绡灯笼出来,挽着漂亮的发髻,三分俏皮,两分凝重,有一张漂亮的的瓜子脸,立时就吸引了岸上人的目光。
萧初雪站在人群里,看着那船:“娘,是姐姐么?那个漂亮的姑娘是不是姐姐?”
萧初冰伸着脖子,左瞧右看一翻,“好像不似二姐姐,我记得……”
萧初真笑了起来,“二姐姐去江南时,你才多大,还能记得她的模样来?”
连她都不记得了呢,所能想到的都是大人们的描述。
粉衣少女站在一侧,不多时。又有一名橙衣少女出来了,歪挽着发髻,头上戴着好看的簪花,长得水灵如花。
萧元顶好奇地道:“娘。二姐搞这么大的阵仗做甚?光是两个丫头都长得那么好看。”
几人正议论,便见里面出来一个佩剑的少女,打扮不同于前面出来的两名少女,她怀抱着宝剑,神色凝重,先是扫视着周围,回头与屋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转身提了两个竹编的箱笼来。
云罗衣着一身白粉色的衣,额上戴了一条珍珠抹额,眉间有枚大红色的滴珠宝石。熠熠生辉,发髻低绾,又戴了漂亮如羽毛的绒花,亦是白粉色的,勾了银边。肤白如雪,脸上罩着一方白纱巾,几种白交融重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观感,仿佛她不是这世间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夜空里的一抹浮云,轻灵得难以捕捉。
船靠了岸。慕容祎挤过张望好奇的人群,但见哑奴支了木板,两名少女提着竹编箱笼缓缓上岸,云罗稍后,身后又跟了抱剑的袁小蝶。
袁小蝶冲哑奴比划着手势,哑奴划动彩舫。往护城河的另一头划去。
蔡氏站在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罗,但见她款款行来,虽瞧不见她的面容,但她能知道那是一张不俗的容貌。
云罗近了跟前。裣衽一拜,轻声道:“女儿拜见母亲!向母亲请安!”
蔡氏此刻情绪繁复,早前一点也不晓得百乐门主是她,要不是听旁边人叫嚷出来,她不知道,蠕动着嘴唇,讷讷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女,这一袭素雅的装扮,越发衬得她如同误入尘世的仙子。
春姨娘扯了一下,轻声道:“大太太。”
孩子们都想瞧热闹,有的原是来灯市玩耍的,但萧初雪、萧初真几兄妹却是真的随母亲来护城河岸接人。
朱氏因忙碌着府里过佳节的事,留在府里张罗。
蔡氏方才伸手,一把将云罗扶起,“听说你今晚归来,我与你婶母领了弟弟妹妹们来接,这些年你……怎不与家里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真的……”道不清、说不明地,蔡氏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慕容祎挤过人群,唤声“云儿”,不好意思地道:“那事儿……”
“过去了,不提了。”她勾唇一笑。
蔡氏抽泣着道:“云儿,你爹和你二叔还在家里等着呢,就等你回家过节。快上轿吧!”
萧初雪站在一侧,仰头看着云罗,就像在庙里的仙女一般,有好奇、有仰慕。
萧初冰的表情更是夸张,张着嘴儿,久久也合不上。
萧元顶扬着头,颇有些得意。
萧元庚只得十来岁,此刻重复地呢喃着:“这是我姐姐,我亲姐姐……”眼睛却流转着袁小蝶与两名侍女身上。
慕容祎垂首道:“我送你回府。”
“辛苦了。”有几分江南的软语,传到萧家儿女们的耳里,觉得又好听又熟悉。
萧初雪大声道:“娘,我要跟姐姐乘一顶轿子,我想和她说说话。”
蔡氏宠溺地道:“好!好,都依你。你二姐舟车劳顿,不可太吵了她。”
“我知道。”萧初雪扬着头,伸手拽着云罗的纤手,齐齐进了轿子。
萧初雪此刻像开了闸门的洪,“二姐,就在半个月前,我们全家都以为……”没说死,大过节的太不吉利了,“要不是蜀王府的刘妃上门提亲,爹娘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呢。嘻嘻,我一直都想和初冰一样,也有自己的亲姐姐,我现在找到自己的亲姐姐,我好高兴了……”
云罗含着笑,说实在的,她原不想认萧家人,可被慕容祎那么一闹,也不得不认了,伸手轻抚着萧初雪的头,“当年我离开京城回江南,你还小着呢,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