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太医走了出来,清雅也跟在身后,沈哲并没有资格像皇帝那样询问太医皇后的情况,他知道自己的分寸,只默默地站在一旁。反是清雅主动来告诉他,皇后没有大碍,静养的话能好起来,但清雅也连续问了两遍:“您真的不知道皇上在哪里?”
沈哲平静地说:“不知道。”
见沈将军如此坚定,清雅没再纠缠,询问了宫里的情况,才知道秦庄根本没有得到朝廷的大权,秦庄最信任的副将早就倒戈,带着士兵不过是闯进宫闱做了一场戏,因为秦庄迟迟不肯逼宫,他们不得不替秦庄先走一步。
所有的事,都在皇帝和沈哲的计算中,只是沈哲再三言明,他不知道皇帝的下落。
“既然宫里没事,将军您还是回家一趟吧,自从宫里被秦庄控制后,夫人就没再进宫了,娘娘也不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清雅见沈哲满脸放不下的担心,她温和善良地说,“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您方才在宣政殿上说,娘娘从不会让人失望,也不会让人担心不是吗?她一定会坚强起来。”
沈哲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出了上阳殿,而安乐宫的尔珍带着人来接两位皇子,孩子们睡得迷迷糊糊,沈哲帮忙把沣儿抱过了长桥,尔珍带走两位皇子时,也不忘问他:“将军,皇上在哪里,您真的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何止是珉儿问,何止是清雅尔珍或是贵妃问,想必等下见了云裳,明日见了姑母,她们都会问。而在此之前,沈哲秘密回京后,就已经被其他人问过无数遍了。
沈哲没有不耐烦,给出了相同的答案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前去安排宫里各处的守卫,收拾宣政殿的残局,待他离开皇城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东方露出些许曙光,他眯眼看了看,策马扬鞭地往将军府赶去。
将军进门时,惊得家里一阵欢喜,他一面脱下与秦庄打斗时被割破的外衣,抖去满身尘土,大步流星地闯来卧房,屋子里静悄悄的,这个时辰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卧榻上,云裳侧着身睡得正香甜,而她的衣襟被扒开了,儿子一只手搭在母亲的胸脯上,一只手塞在自己的嘴里,睡得像小猪一般。上一次见到儿子,还是在琴州,一转眼,他这么大了。
“云裳。”沈哲轻轻唤妻子的名字,凑近了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
梦里的人猛然惊醒,竟是迅疾地从床上蹿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清醒,严严实实地把儿子护在了身后,她根本没意识到是丈夫回来了,还以为是有人要来害她。这些日子,宋玲珑屡次派人来请她走,说是她们起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可是云裳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她要在家里等沈哲,她怕自己去了别的地方,相公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相……”云裳看清了床边男人的脸,忽然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惊得沈哲心疼极了,抓住她的手问,“打自己干什么,傻不傻,打疼了没有?”
那粗糙的手抹在自己脸上,不知结了多少茧在他的掌心,她的男人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风霜雪雨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的痕迹,但足以让他坚实地撑起自己和孩子的天。她把自己的男人等回来了,云裳恍然若梦,她打自己是怕自己在做梦,此刻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丈夫手掌的粗糙,让她明白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云裳委屈地问:“你舍得回来了?”
沈哲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那么温柔那么宠爱:“我回来了,云裳,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边上沈云从梦里醒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父子俩对视,沈云憨憨地笑了,张嘴便奶声奶气喊了声:“爹爹。”
一家团聚,云开雾散,可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乌云并没有消失,皇帝下落不明,就算是云裳问,沈哲的答案也一样,他不知道皇帝在哪里,西平府境外发生的事,他几乎都不知道。
他是从羌水关来的,对于秦庄的这一切,早在皇帝出征前就和他商量好了,而这一计划,看起来简单,秦庄看起来不堪一击,事实上为了避免军队的正面交锋,避免战火的荼毒,皇帝和他足足做了一年之久的功夫,沈哲更是费尽心思,让秦庄对他放松警惕。
“不是秦庄无用,而是皇上与我尽可能地避免了冲突,打起仗来受苦的是百姓,哪怕是他们死得多,纪州大军里都是故乡的百姓,如何舍得?”沈哲对云裳道,“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残酷,皇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