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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在一起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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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如墨点头:“也是,感情这个事特别看缘分。好比说林苒和林森吧,那时候追林苒的人起码有一个加强连,但是林苒唯独跟林森好上了。”

林苒正喝着汤,听见这话将勺子搁下,淡淡说:“我自己有钱有房子,不图别人有钱有势,只要求人好踏实能过日子。要是这么点要求都做不到,也就甭结婚了,跟着几个姐妹搭伙过挺好;陪着我爸妈一辈子挺好,把现在这房子卖了工作辞了,去环游世界也挺好。”她也不看林森,“确实过日子讲究圆融妥协,但要是婚姻对我目前的生活没有一点改善作用,我也不必强求了。”

她这番话说完,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暗流涌动,偏又格外沉寂诡异。

程如墨轻咳一声,忙又给老太太夹了一箸菜:“您多吃点儿。也不知道孙小姐过来几天?要不要我找人带她游游江城?这虽然没什么好玩的,有几个吃的地方还不错。”

孙小姐忙说:“程小姐费心了,我明天去给我爸抓药,后天早起就回去。”

最后菜吃完了,撤了之后上了一道茶,大家坐了一会儿,不咸不淡聊了几句,结账散伙。

到了酒店楼下,几人商量着怎么回去。

程如墨说:“我们坐出租车送孙小姐去酒店,林森你开车带林苒和老太太回家,今天大家也都累一整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森点头:“那我去喊辆出租车过来。”

林苒冷冷说:“如墨,我开车跟你们去。林森,你坐出租车送孙小姐和妈。”

程如墨立即伸手将她手臂一拽,压低声音:“你疯了?”

林苒不为所动:“孙小姐远来是客,跟林森又是同乡,送送是应该的。”

“那就这么定了。”老太太拍板。

林苒闻言立即抬眼望了林森一眼,低低冷笑一声。

林森站在原地,踌躇片刻,看着老太太:“妈,孙小姐跟着如墨走,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林苒说得挺有道理啊,你忘了你小时候在家腿受伤,小孙照顾你的事了?怎么这会儿让你送送就要了你的命?”

林苒听到这话气得不行,当下甩手就要走,程如墨立即伸手将她紧紧拽住了。

“我送也行,那您今晚跟孙小姐一起住酒店。”

老太太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你这是打算赶我出门?林森啊,你有出息了啊,娶了老婆忘了娘是吧?!你忘了谁当妈又当爹把你拉扯大了是吧!”说着将自己拎着的一个布包扔地上了,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冲上去打林森。

“阿姨!”孙小姐立即将她抱住了,“我自己坐车去酒店就行!您别生气!这事儿都是我的错……”她声音渐低,渐渐带了几分哭腔,“我过来确实鲁莽了,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过来看看您,看看林森哥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她伸手抹了抹眼角,抽了抽鼻子,扯出一抹笑,“你别生气,气坏身体就不值了。您跟着林森哥和嫂子回去吧,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林苒再也听不下去了,使劲将程如墨手甩开了,大步朝着停车场走去。

“林苒!”程如墨也顾不得这边,立即迈开脚步追过去。陆岐然望了林森一眼,也加快脚步跟过去。

林苒打算自己开车,程如墨赶紧将她拦下来,等陆岐然过来,将她手里钥匙夺下交给陆岐然。

程如墨拉着林苒上了后座,陆岐然将车子打燃,正要发动,程如墨忽然说:“等会儿!”说着往车后面看了一眼。

林苒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好等的!他们现在一家三口恐怕正其乐融融呢,还想得起跟过来!”

程如墨叹一口,对陆岐然说:“走吧。”

车开出去好一阵,林苒抱着手臂顺着大敞的车窗望着外面,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程如墨看着这状况颇为担忧,伸手将林苒手握住了:“林苒你说句话。”

林苒缓缓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这一桌子菜拿去喂猪,猪还愿意哼哼两声以示友好。现在大几千打了水漂,你心不心疼?”

“钱是其次,”见林苒总算愿意说话了,程如墨松了口气,“老太太好歹是林森母亲,不是仇人。要有什么和平解决的方法,总得试试。”

“哼,我倒是愿下血本试,但也得人家买我账啊?我算是看透了,她就是觉得林森和孙小姐是天作之合。那行,我也觉得他俩挺合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啊?我也不是大肉包子,随他们闹去,明天一并扫地出门,眼不见心不烦。”说着,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撸下来,作势就要往外扔去。

程如墨眼疾手快,立即攥住她手臂:“姐姐你别冲动,这可好大几万,你不想要,给我拿去当了也行啊。”说着将她手里的戒指拿下来,放进她包里,“你别在这儿扔,要扔也得当着林森的面扔。”

程如墨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林森现在这处境,腹背受敌,确实也挺尴尬。”

“敢情我成他敌人了?”林苒不由得抬高了声音,“今后要陪着他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的是我可不是他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设身处地想想,要是你妈死活不同意林森……”

“我爸妈可没多乐意,但我据理力争软硬兼施、软磨硬泡什么手段没使出来?他呢?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占我房子吃我东西回头还哭哭啼啼觉得我欺负她!有骨气她别去啊!吃都吃了装什么圣母白莲花!我跟她非亲非故,请她吃饭是看林森面子。见过不要脸的,还真他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正说着,林苒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立即掐断。那边又打过来,林苒长按着电源键,直接关机了。

程如墨活到至今,也只在三流家庭伦理剧里见过水深火热的婆媳关系,这会儿身边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可自己除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实在有心无力。

“林苒,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肯定都支持你。但你也要好好想想,你跟林森在一起的初衷是什么。”

林苒也不知听没听到这句话,将手肘撑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再不开口。

到了之后,程如墨换了床单,安排林苒去洗澡,又帮陆岐然收拾好东西,送他下楼。这会儿八九点钟,底下跳广场舞的正摆开了架势。程如墨不由得想到不久之前和陆岐然去吃螺蛳粉,也是这样的场景。

“今天让你跟着过来看笑话了。”程如墨低声说。

“你的朋友也是我朋友。”

程如墨叹了口气:“现在这个状况,估计很难转圜。”

陆岐然顿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转圜的,只看他能有多大决心转圜。”

程如墨一时没说话。待穿过闹嚷的人群,到了路边,她忽然抬头看着陆岐然,严肃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这种难堪,以后千万别让我也经历一回。”

陆岐然不说话,低头静静看着她。隔着四月的夜色,他目光深沉得仿佛深海。半晌,他沉声说:“好。”

站着等了一会儿,来了辆出租车,程如墨伸手一拦,对陆岐然说:“我明天白天要上班,晚上一起吃饭。”

陆岐然点头,提着行李袋,转身上了出租车,隔着车窗,跟她挥手道别。

车子走出去半晌,程如墨微叹了口气,转身缓缓往回走。走了几步,忽见楼前大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程如墨忙加快脚步走过去了:“林森?”

林森喘着粗气,平息了好半晌方说:“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我下来送陆岐然,没带手机。”

“如墨,麻烦你让林苒下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程如墨有些为难:“我不保证她肯下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

“你跟她说,她不下来我就一直站在这儿等。我有话跟她说,非常重要。要是今天说不成,今后就更没机会能说了。”

程如墨看了林森许久,沉声开口:“如果是分手的话,你就别跟她说了,但我想你还不至于被人几滴眼泪骗过去。林森,我认识林苒四年,和她是她杀了人我能帮着她分尸的交情。所以如果你辜负她,我绝对第一个让你日子也好过不了。”她最后看了林森一眼,转身走回楼里。

林苒正洗完澡,穿着件大T恤坐在沙发上擦头发,见程如墨回来,笑了笑说:“打扰你们团聚,真是过意不去。”

程如墨摇了摇头,看她一眼:“林苒,林森在楼底下等你。”

林苒冷笑一声:“他来做什么。”

“说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你要不下去他就一直等着。”

林苒垂眸,过了片刻继续擦头发:“那就等着吧,爱等多久等多久。”

程如墨也不劝,只上前去将客厅窗户打开,往楼底下看了一眼,转身往浴室走去:“我去洗澡了。”

浴室门关上的一瞬间,林苒手里动作立即停了下来。她呆坐了片刻,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面望去。

那人站在树影里,一动不动。

林苒低语一句:“真当自己是根木头桩子了。”

便想到当时与他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订了大床房,林苒说不许动,他就真的直挺挺躺在那儿,挺尸一样一动不动。后来人终于没这么呆了,但在意她的意见这一点却始终没有改变。

那时候林苒早见多了各种男人,对恋爱这事已是兴趣乏乏。有次杂志社出特辑,要去建筑工地上取景,林苒就是那时候认识林森的。他穿着件灰蓝色衬衫戴着顶黄色的安全帽,在毒辣的日头底下跑前跑后,按照他们的要求帮着踩点。

结束之后,林苒请他喝水,他摘下安全帽,拧开瓶盖将水兜头淋下去,甩了甩头,转过来对她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林苒无端想到被淋成落汤鸡的萨摩耶将身上的水甩干的场景,心想这人牙齿真白,但也可能是因为晒得太黑。

拍摄进行了两天,林苒也跟他接触起来,知道了他读建筑设计,也稍微了解他家里的境况。林苒觉得难得的是,林森虽然是农村出来的,家境贫寒又是单亲,但性格里全然没有一些其他男人会有的那种畏畏缩缩怨天尤人——这人非常乐观向上,哪怕拿着名校毕业证,最开始只能做些打杂跑腿的活,也从不抱怨。

林苒觉察到林森在追她,是在很久之后。因为这人对她的照顾特别细微,细微得轻易就叫她忽略过去。有一次几个人出去玩,林苒崴了脚,林森自然而然将她背起来时,她才发觉情况不对。这人和她过去接触的人完全不同,不显山露水,但不知不觉间已将她生活全然渗透。她还没来得及防御,已直接到了一种极为暧昧的亲密阶段。

而这之后,距离林森正式跟她告白,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林苒明白过来,这人做决定总要深思熟虑,而一旦决定了,基本毫不动摇。他们做了一年半的朋友,最终成了恋人。这是林苒确定关系花费时间最长的一次。

她忽地想到程如墨的话:但你也要好好想想,你跟林森在一起的初衷是什么。

林苒将窗户关上,头靠着玻璃,闭眼站着。过了片刻,忽然睁开眼睛,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到了楼下,远远望见林森的身影。她本是想慢慢走过去,脚步却不自觉越来越快。林森听见动静了,急忙转过头来看她。

林苒望见他的目光,又立即放缓脚步,走到了他跟前,冷声问他:“你来干什么?孙小姐送回去了?”

林森没接这茬儿,忽然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我刚才给赵先生打了电话,房子他还没出手,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他签合同。”

林苒惊讶看着他,半晌才说:“你打算……”

“这事是我不对,我没协调好。”

林苒静了片刻,情绪仍有些阑珊:“你妈怎么可能答应搬出去,她愿意过来,本就是想跟你一起生活。”

“要是她不搬,你肯不肯跟我去挤这套二手房?”林森低头看着她。

林苒直视他的目光:“要我搬也行,你肯不肯在房产证上只写我一人的名字?”

“我签完合同就身无分文了,你肯不肯跟我?”

两人这么对视着,彼此都没说一句话。过了许久,林苒轻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你妈妈就不会再干涉我们的生活。你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忍气吞声。你真要夹在中间,必然有左右为难的时候。但你能时时事事向着我吗?”

林森看着她,诚恳说道:“我肯定不能,她毕竟是我妈。但我答应你,今后绝不会有婆媳矛盾,只有母子矛盾。你现在回答我,你还肯不肯跟我?”

林苒低头,不说话。

“你要是不回答,那就我替你做决定了。”林森用力将她往前一拽,紧紧抱住。

忽然,他似是意识到什么,问她:“戒指呢?”

林苒抿嘴一笑:“抵给如墨做伙食费了,你找她去赎吧。”

林森也一笑:“我现在只剩你了,你让我拿什么赎。”

两人静静抱了片刻,林森交代了第二天签合同的时间,便先回去了。林苒慢悠悠上楼,进屋见程如墨正端着个盘子坐在沙发上,盘子里盛着切好的水果。

程如墨冲她一笑:“来一块?”

林苒挨着她坐下来,拿牙签叉了片苹果:“你不问我林森说什么了?”

程如墨摇头:“陆岐然说,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转圜,只看有多大决心去转圜。就冲着当年他追你的那决心,我觉得结果毋庸置疑。要是林森被几滴假惺惺的眼泪给骗过去了,那你看男人的眼光得有多低啊。”她转头看着林苒,笑了笑,“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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