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去全有客栈,了结了夏祥性命,此事就一了百了了。”高见元回身望了贡院一眼,颇有不满地说道,“文尚书如此优柔寡断,三王爷竟会将科举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与他,真是所托非人。出了这档子事情,既不敢直接拿下夏祥提审,又不同意杀了夏祥灭口,难不成非要等到事情惊动了皇上?蠢不可及!”
“是,太尉。”燕豪早就想杀夏祥而后快了,只是三王爷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要对夏祥动手,如今是夏祥自己非要自寻死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夏祥活不到明日一早。”
高见元对燕豪从无二话地执行他的命令很是满意:“王爷托咱们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走,找个地方喝几杯,放松一下。记住了,晚上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干脆利落,不要留下马脚,也不要让人怀疑什么。”
“太尉放心,夏祥今晚会死得很安详,就像得了急病猝死一般,就算是上京府最有名的仵作也查不出来他的死因。”燕豪不只是武功高强,名列大夏十大高手之列,且用毒用药手法之高,也是个中翘楚,他有上千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手腕,杀死一个区区夏祥,不过是举手之劳。
“王爷为何不亲自前来贡院和文昌举说个清楚?非要我二人前来。我二人是武夫,并不擅长和文尚书此等文绉绉的人打交道。要派,也应该派熊始望前来才对。”高见元很是不解三王爷用意,“见王和庆王都出面了,三王爷亲自前来,也不为过。为何三王爷不亲自出面?方才被见王好一顿羞辱,气杀我也。”
熊始望是吏部侍郎,吏部在三王爷管辖之内,熊始望又和文昌举交好,在高见元看来,由熊始望出面,比他和燕豪出面强上百倍。同时他也觉得,三王爷不必再畏首畏尾,大张旗鼓在前来贡院过问黑榜一事,也不算什么。
“王爷深谋远虑,非我等所能揣测。我等只管听命行事便是。”燕豪并不回应高见元的埋怨,其实他心中对三王爷的用意清楚得很。
方才在贡院之内,庆王对他和高见元的到来,并无表示,视而不见,倒是见王一见他二人便嘲讽几句,还说三王爷手也伸得太长了,不但想管辖贡院,居然还派了两个管事来过问贡院之事,真是托大得很。
高见元虽品轶不高,大小也是星王府的亲兵首领,是响当当的七品武将,怎能以管事来相比?管事是下人。不过见王的嚣张京城皆知,又是王爷之尊,别看小了三王爷一辈,却和三王爷平起平坐,是以高见元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驳。
相比见王的直接,燕豪反倒更觉得庆王才是深不可测之人。原先他也以为庆王醉心于书画沉迷于佛道,不问世事,要做一个方外之人,一见之下才知道,庆王名在方外人在世间,行事老练而滴水不漏,和老谋深算的景王相比,他不但有年龄上的优势,又有虚名在外,再有如此圆润而游刃有余的处事之道,他才是三王爷夺嫡的最大变数!
三王爷之所以不亲自前来,一是顾忌李鼎善,二是在意名声。三王爷和李鼎善的过节,京城高官人人皆知。只是夏祥是李鼎善学生一事,所知者不多。若是三王爷亲自出面,一旦让人知道了夏祥是李鼎善的学生,会坐实三王爷公报私仇之名,再加上夏祥是考子,满朝大员都是读书人出身,都无法容忍科场舞弊之事,三王爷不想因小失大,因拿下一个夏祥而落一个大大的恶名。
只不过夏祥挑衅在先,不甘落榜,非要张贴黑榜将事情闹大,终于惹怒了三王爷,三王爷才收起惜才之心,动了杀机。之前他想劝说三王爷尽早除掉夏祥,以免养虎为患,最终让夏祥坐大成为第二个李鼎善。结果三王爷不听,一是爱惜自己名声,不想引起天下士子的不满,二是怜惜夏祥之才,认为夏祥和李鼎善不同,也许夏祥并不知道李鼎善是何许人也,夏祥只从李鼎善之处学到了学识,并不一定和李鼎善人品相同立场相近。
后来三王爷还是听取了文昌举之话,今年大比拿下夏祥功名,以免夏祥高中之后,节外生枝。也是因为三王爷得知了李鼎善人在京城之中,居然和景王来往过密。若以三王爷以前的为人,为了杜绝后患,早就将夏祥杀死了事。每到大比之年,因病因劳累过度而死去的士子,都有数人之多,夏祥意外死掉,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三王爷为将来继承皇位之后广纳贤才的长远计,才不忍杀掉夏祥,留他为国效力。
让夏祥落榜,三年之后再考,到时三王爷不出意外已然登上了大宝,夏祥高中之后,便是三王爷的门生和臣子。三王爷如此煞费苦心,无非是想将夏祥纳到门下,谁知夏祥不知好歹,非要弄出一出张贴黑榜的事情出来,终于还是惹恼了三王爷。
三王爷不派熊始望前来,而派他和高见元面见文昌举,也是三王爷情知事情已然惊动了见王和庆王,再也无法从容收场,熊始望来或不来,于事无补。他和高见元就不同了,在交待了文昌举如何善后之后,他和高见元再暗中出手除掉夏祥,事情就可以不着痕迹地揭过了。文昌举在试卷上做好手脚,夏祥再一死,死无对证,夏祥纵有天大冤屈,也只能到阴曹地府去哭诉了。
可惜的是,高见元白跟了三王爷这么多年,连三王爷的心思都猜不透,真是笨得要命。燕豪心中冷笑,早晚有一天,他可以替代高见元,成为三王爷最为倚重的心腹。
高见元并没有留意燕豪俯首听命之下一双闪动精光和不甘的双眼,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燕豪一眼,淡淡地说道:“话是如此,总要多想想王爷的心思,总归是好事,也好更尽心尽力为王爷办事。”
“是,太尉所言极是。”燕豪毕恭毕敬地答道,“不如我二人就去全有客栈附近稍事休息,等天黑之后,再对夏祥下手……”
“如此甚好。”高见元点头赞成,随后二人策马离去。
走出很远,燕豪还不停回头张望,见叶时胜矗立在贡院门口,如同一座铁塔一般,不由摇了摇头,叶时胜欠三王爷一个人情,今日之事,算是还清了。都怪夏祥,一张黑榜,竟然惹出了如此大的乱子,害得三王爷不得不请动了叶时胜。若是叶时胜的人情用在了别的大事上,该有多好。
二人走后不久,庆王和见王一前一后出了贡院,文昌举、高亥、陈封等人恭敬地送了出来。庆王上马之后,还不忘冲文昌举几人挥手示意,见王却是纵马离去,看也不再多看几人一眼。
送走庆王和见王,文昌举长舒了一口气,又和叶时胜寒暄几句,才和高亥、陈封回到了贡院。在贡院的议事大堂坐定,文昌举威严地扫了高亥、陈封和章则是一眼,不容置疑地说道:“方才庆王殿下和见王殿下吩咐,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对外声张。若是让本官知道谁走漏的风声,哼哼,莫怪庆王殿下……咳咳,和见王殿下轻饶不了。”
高亥连连称是:“谨遵文尚书之言。”
陈封和章则是也纷纷点头。
“黑榜之事,就此揭过不提,今日就到这里,先各自回去,明日一早放榜。”文昌举起身,几人也同时站起,叉手作礼之后,分别离去。
文昌举最后一个离开,临走时,他再次向叶时胜表了谢意:“有劳殿帅了。今晚守护贡院,防止奸人作乱,兹事体大。”
本来守护贡院之事,并不需要叶时胜亲自出面,不过叶时胜既然答应了三王爷,就要说到做到。他是一个恪守承诺之人,他欠三王爷一个人情,是人情,就要还。
文昌举坐上马车,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刚进门坐下,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到下人禀报有客来访。本不想见客,一听是连若涵,忙让管家请了进来。
连若涵见过文昌举后,只和文昌举说了几句话就告辞而去。出了文府大门,她对令儿说道:“传信回去,文昌举已是弃子。”
令儿无比讶然:“啊,小娘子,因为一个夏祥而舍弃了文尚书,是不是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