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我,不要让人接近。”
放松控制,不再强撑,让身体沉睡,魂魄苏醒……
碎片之海中,黑不断侵蚀着白,白也反扑着黑,相比起一望无垠的意念汪洋,无数看似微小实则庞大的太极鱼,搅动得整片海洋躁动不安。凭空降临的淡薄身影,像是狂潮暴雨中飘摇不定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覆灭其中,迷失在过去与未来的断片间恍惚不知流年。
虚化的身影逐渐清晰,并没有即时有所动作,却是诧异抬头,天空并非是黑与白的战场,只有一片星辉,其中两颗星格外璀璨,一颗,笼罩着一层薄云,一颗,如一股旋风游走不定……交相辉映,让其他的星辰悉数笼罩在它们的光芒之下。
就算是灵魂状态,依然下意识按住心口,难以置信。
即便,被那样对待,依旧,是……愿予相信?
她的记忆不可能出错,之前,在聂风眼中,她所看到的,是无比清晰的怀疑和愤怒,非止一次。
无双城下的秦霜,是已经说过再见,不曾想过活着回到天下会。但她毕竟回来了,带着同样的名字,混乱的记忆,和今已非昨的情绪。
覆灭了无双城,那么秦霜曾对师父雄霸许下的协助天下会称霸江湖的承诺,便算是基本完成了吧?去除了责任之后,像解开了困囿的枷锁,她只做秦霜。不再扮演天下会大将、天霜堂堂主的角色,不再考虑什么帮派大局、发展、利益……遵循固定的章法。
这样的转变,对于其他人来说,很难接受么?
仿佛她似忘非忘的陌生目光和无所谓的态度,让聂风觉得起始便一直暗怀于心而从不曾放下的忧虑终于得到应证——她,就是一头自在惟我的“魔”,随心所欲,独行其是。不做什么,也不为什么,漫不经心中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慢慢碾碎。
这样的她,让聂风觉得难以忍受,连同过去都是不应存在的虚幻。他情愿她对他只有绝对的冷酷和利用,让他可以不必在过往的情谊中挣扎。
这样的心声实在太过强烈,明明已经没有冰心诀的回应,依然让她在看着聂风的时候,觉得他的呼吸,对她都像是刀锋在骨殖上来回锯割的刺耳声音。
这样的痛苦,非是死亡不能解脱。
那么,就去死吧。再三的斟酌,抵不了一瞬的冲动。
与其死在他人的陷阱中,试探她未知的反应,不如由她亲手了断,让一切依旧在掌握之中。
扼杀生命,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恶意,便不成功,所得到的,也理所当然将会是怨恨和仇视,但眼前几乎刺痛眼眸的光辉,又该作何解释?
战斗最令人飞速成长,然而到了一定地步,千锤百炼不及灵光一闪。
神从天地间两种无形无相无常的天象——风云中悟出摩诃无量,却想不到步惊云和聂风的体质竟可吸纳他的这股力量,白白为人做了嫁衣裳。天命之力,浩大无边,逃得过生死,逃不过命运。神若不是化作飞灰,想也应是死不瞑目。
自己的命运,不可以由他人操纵。对于命运本身,却不能不敬畏。只是敬畏不等于缚手缚脚,执着于人的身份,不仅是因为□□是人,而是真切地为人而自傲,因为渺小想要求索,因为卑微想要超脱,在短暂中追求不朽,在软弱中依旧拼命想要改变命运,在有限中存着无限的可能。
风和云为天命所钟,映耀于星空,用或者不用,影响皆已存在。近水楼台的她,在牵引星力的时候,明确目标,摒弃凶星的影响,直指风星和云星。如此,对于身体的负担,远比承接其他无主星辰小得多。
至于所谓的亏欠,和命运的纠缠……在下定决心要快刀斩断乱麻之前,多一点,少一点,并没有多少差别。
不过,这样做,有一个前提不变——风,和云,无论是否有所意识,在心底,他们对她,不是拒绝!
也许在外间,可以伪装,这这里,虚无中所映现的是绝对真实。
想要叹息,欢喜却抑不住地自心底浮出,巨大的羽翼自背后舒展而开,冲天而起,盘旋飞舞。所过之处,波浪依旧汹涌澎湃,却不再是看上去便显得暴躁不安。
突然的发现,让本想要拔剑,用毁灭之力,挟风卷残云之势将这片天地完全净化的她改变了主意。
黑染了白,然而若只留下白,并不是干净柔和,而是极致锋锐,再容不下其他。只有白,只容纳白,其余彻底消灭!
若说情绪堵不如疏,她早先只觉得缓不济急,并不耐烦,现在,无妨试一试,给自己,给他……们,给世界更多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