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月牙和粉蕊苦不敢言的空隙,已有人给苏静卉端来了太师椅,好让她坐下说话。
苏静卉坐下,也不管裴妈妈和郑秀珠哭得多可怜兮兮,径直就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好让月牙和粉蕊有时间又想一想,才慢悠悠的道:“怎么?什么辩解的话都没有?”
心虚缩了胆,平日里挺机灵的两个丫头,当下却只会磕头喊冤了:“平郡王妃,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是冤枉的……”
瞧着两人都不敢辩解,郑秀珠顿时解了大口气,暗道叫你们带着那两荷包晃着惹事,现在连实话都不敢说了吧,活该!
裴妈妈则趁热打铁,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继续嚎:“平郡王妃您可要做主啊,奴婢可真真是从两位姑娘身上搜出了郑小主房里的东西,人赃俱获啊,大夫可以作证的……”
那大夫还真傻兮兮的就一脸正气凛然的作证:“是,小人可以作证,裴妈妈确实是从两位姑娘身上的荷包搜出了东西。”
苏静卉挑眉:“荷包?”
简单的两个字,一如既往的声调,却惊得裴妈妈心头没来由就是一个狂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上头,可想了想,又牙一咬豁出去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们若不豁出去搅点事争一争,早晚就是个死,她就不信,这平郡王妃没有证据就凭咬死荷包是郑小主绣的就说她们掉包做手脚!
与此同时,容嬷嬷也递上了之前裴妈妈那里拿到的荷包和赃物给苏静卉看。
苏静卉淡淡看了一眼,也不知有没有注意那两只荷包,倒是伸手就去取了那蜜蜡珠子拿来把玩:“挺有眼力的嘛,挑的都是些平,日,里,郑,小,主,喜,欢,戴,的~”
裴妈妈和郑秀珠一听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对,飞速的想了想,均是一阵心猛颤……
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摆在随便就能拿到的地方?因为经常戴所以摆在明显的地方方便拿?可月牙和粉蕊是第一次去后边,怎么就这么熟悉放在哪里一拿就拿到了?再有,真要偷,干嘛调准了偷平日里郑秀珠喜欢戴的,院里人人知道是她的东西?准备东窗事发好认主吗?连个丫鬟有这么笨?
这么一想,郑秀珠就觉得不妥了,张嘴就想说些什么,却就听到苏静卉不高不低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容嬷嬷,去请顺天府尹来一趟吧。”
一听这话,大夫倒是觉得帮上了郑秀珠,可裴妈妈和郑秀珠却是都吓了一大跳。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家都会抱持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丑事自己宅子内私下解决,何况亲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可这平郡王妃却直接找顺天府尹准备公事公办?她疯了吗?她当真就能那么不要脸面吗?
最重要的是,宅子里的事哪里是经得住公堂细审的?这一番细审下来,两个丫头若扛不住大刑认了罪倒好,万一招的是只是去惹事之类的,岂不三三五五就把郑秀珠至今没能爬上轩辕彻的床的事捅个天下皆知?到时候跟苏静卉秉公处理两个偷盗丫鬟偷盗,还指不定能得个好名声相比,她郑秀珠可就难看到彻底了……
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给人做妾已经够难堪的了,还仗着御赐都上不了男人的床是什么原因?这事一旦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后果不堪设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谁知道会冒出什么版本的谣言多少个?到时候,左都御史府和贤妃站出来讨公道又有什么用?轩辕彻那张嘴,天知道会蹦出什么话来,身为男人的他一旦站出来说话那可就没法扳倒了,她都怕他说出什么来左都御史府和贤妃会不怕?一番衡量下来,她岂不干脆就被左都御史府和贤妃当弃子了?
这么一想,郑秀珠瞬间全身冰凉,顾不得那么多的就跪到苏静卉脚前一把拉住要转身去吩咐的容嬷嬷,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却又通达事理的模样哽着声道:“平郡王妃……请您以恭亲王府的名誉为重……这等小事……这等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奴婢不会觉得委屈的,您不必为了奴婢而惊动府尹大人……”
那大夫一听这话,顿时觉得郑秀珠更加可怜了,不禁心疼起来,可又觉她那番话不无道理,豪门大宅讲究脸面,平郡王妃这么做倒似乎是公正了,但又欠缺考虑了……
唉,传闻果然不可信,这般一看下来,反倒是这位郑小主比平郡王妃更聪慧更通情达理更宽容大度。
苏静卉直接当没瞧见那年轻大夫的神色,勾了勾唇后,才轻道:“郑小主身子不舒服怎么跪地上去了,赶紧扶起来。”
容嬷嬷应诺着,和翠竹一左一右就把郑秀珠硬扯了起来。当然,整个过程至少看着是“很温柔”的扶……
“多谢平郡王妃……”
郑秀珠也不好说两人是硬扯她起来的,只能继续做她的柔弱小女人,心中猜测着苏静卉接下来会怎么出牌而自己怎么接才不会出错,就听到苏静卉道:“恭亲王府的名誉要紧,你的损失就不是损失吗?都……”
“不不不,奴婢没有损失!”郑秀珠就怕苏静卉后面会说什么,赶紧不顾失礼就打断她的话:“这东西不也找到了,到底没有……”
苏静卉抬眸瞥了她一眼,也不高不低的兀自继续说自己要说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你就该大局为重被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更何况,你真以为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你真以为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一旦这事今天你以为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万一明天就传了出去呢?到时候,岂不是更坏了恭亲王府的名誉?更何况……”
顿了一顿,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才道:“事情到底查个清楚仔细水落石出对谁都好不是吗?万一当中有什么误会之类的……”
大夫一听这话不禁拧了眉,那裴妈妈更是眼尖瞧见就顺势嚎了起来:“平郡王妃您这话什么意思?您这是要说奴婢诬陷两位姑娘?呵呵,说到底,您还是偏袒您自己的人!”
“平郡王妃,小人可以作证……”
大夫义正言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静卉转眸看来张嘴问了:“这位大夫,你亲眼看到这两个丫鬟拿了东西装进荷包里吗?”
大夫一窒,道:“小人当时仔细为郑小主把脉开方,并未仔细……”
“我问的是,你确实亲眼看到她们把东西装进身上的荷包吗?”苏静卉沉声打断他的话,依旧未见怒容的面上,却陡然有了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大夫惊得心神都是一颤,仔细,却依旧没能从苏静卉那精致小巧甚至堪称平静如水的脸上看出一丝不一样的地方,但,那股威慑却确确实实存在着,迫得他脊背冷汗直流……
“不……小人没有看到……”大夫惊颤道:“可是小人确实看到两位姑娘在郑小主屋里走来走去行迹可疑……”
苏静卉淡淡一勾唇,略显讥讽:“大夫,没听过眼见为实这话吗?都没亲眼看见,怎么就好意思挺直腰杆大声说作证呢?”
大夫一听,顿时羞红满脸,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而裴妈妈一见如此,赶紧又扯着嘶哑的嗓门嚎上两嗓子:“哈哈,看来平郡王妃今天并不是要真心为郑小主主持公道,而是要变相的指鹿为马污奴婢陷害……士可杀不可辱,奴婢虽只是小小奴婢一个,可好歹也是左都御史府出来的,哪能受此侮辱!”
嚎罢,倏地起身就往主屋门柱撞去准备来个以死明志,吓得满院婆子丫鬟变色郑秀珠哭得嘶哑,却哪有那么容易!
一直站在外围的张婶柳嫂只是左右各近一步,就顺利挡住了裴妈妈的求死路,不但受了她那寻死一撞纹风不动,还巧劲儿一顶,就把她反弹了个骨碌翻滚才结实坐地。
裴妈妈七荤八素间,就被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蓝婆子一把“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轻拍着背道:“裴妈妈你这是作甚,没听到平郡王妃刚刚说要请顺天府尹大人来给郑小主做主么?”
“裴妈妈,您没事吧?”
郑秀珠也顾不得容嬷嬷了,匆忙就来了裴妈妈身边焦急的问。当下她身边也就这么个人能出点主意的了,既然那一撞没能成事威吓到苏静卉,自是不能再恶化下去……
裴妈妈嘴倒是张张合合,却半点声音都出不来,也没笨到不知是被蓝婆子那一扶和轻拍间点了哑穴,可知又有什么用,她如今有口难言,力气都忽然就被剥离了,站都站不稳,哪里有力气挣脱蓝婆子怒指她恶行?
蓝婆子则叹气道:“唉,你瞧你,话都说不出来了吧,平日里就常提醒你了,咱们这个年纪了到底不如年轻时候,凡事还是多心平气和少着急上火,免得一个火上头听岔了话,闹出误会怎么办?好在平郡王妃是个良善主子,也不会为你那番护主心切的浑说八道上心……”
裴妈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倒仰差点没背过去,随后就发现容嬷嬷不见了,顿时头顶凉到脚底。
容嬷嬷能去哪?不就是让人去请顺天府尹,而顺天府尹来了,还得了?可她如今却是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了,只能拼命的给郑秀珠使眼色,指望郑秀珠能撑下去……
这时,水仙命人搬来了两把椅子:“平郡王妃请郑小主,裴妈妈坐着等顺天府尹大人来。”
郑秀珠接收到了裴妈妈的眼神信号,转眸一看容嬷嬷确实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慌乱之余脑子一糊涂,竟忘了有个大夫在旁而想到了装晕的法子,觉得晕到顺天府尹来时她都不醒,谁也奈何不得她,到时候最多就是裴妈妈顶罪而她最无辜……
那点小算盘,南奔北走见惯世面的蓝婆子一眼就看透了,却眼瞧着郑秀珠一软装晕了才惊呼着去拉一把:“郑小主~”
水仙这还没走,闻声就转身回来帮扶了一把,摇了两摇不见人醒,才禀苏静卉:“郑小主晕过去了。”
苏静卉直接转首看向大夫:“麻烦大夫了。”
大夫医者父母心,并没想那么多就赶紧过去给郑秀珠摸脉检查,却是不摸不要紧,一摸就知道郑秀珠是装的,顿时面色一阵微妙,可又从脉象看出郑秀珠此时慌乱无措,再加眼角两滴泪明显越凝越大,分明是在无声的乞求他不要拆穿她……
顿时,大夫纠结了。
虽然年轻,虽然血气方刚虽然医者父母心,可他又不是真那么蠢,到这儿还察觉不出事情不对劲没他以为的那么简单,而当下想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平郡王妃就不会放他走……
真是出门忘记看罢黄历,一不小心就搅进了亲王府的内宅事里,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