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天心的一双美眸变得异常明亮,罗猎所诵读的是中译本,他对这首《生如夏花》显然是非常熟悉的,当罗猎诵读到最后一句——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的时候,颜天心的目光又变得黯淡了下去。
罗猎道:“想不到你居然对泰戈尔的诗感兴趣?”
颜天心道:“我只是喜欢其中的一两句罢了,长夜漫漫,用来排遣寂寞倒也不错。”
罗猎道:“有机会一起探讨一下?”
颜天心摇了摇头道:“我读书少,还是不要贻笑大方了。”她拿起那本《飞鸟集》起身离去。
罗猎望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颜天心却在此时突然转过头来,正抓了个现形,瞪了他一眼道:“笑什么笑?一脸的猥琐相!”
罗猎的笑容僵在脸上,我长得猥琐?至少要比卸妆之前要英俊许多吧?难不成颜天心更欣赏自己此前的造型?
颜天心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去睡吧,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没力气上山了。”
或许是因为疲惫的缘故,罗猎回到炕上居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过他睡得并不踏实,恍惚间从周围冲出数十名身穿黑色斗篷的蒙面修道士,将他五花大绑,抬起捆绑在十字架上,在他的脚下堆满了荆棘和木材,他应该在教会的广场,云层低垂,电闪雷鸣,虽是白天,却如黑夜将临。成千上万的信徒围绕在火刑台的周围,他们嘲笑着咒骂着,一个个的表情疯狂而可怖。
罗猎想要分辨却说发不出声音,他看到远方一名身穿白衣的修女手举火炬,踩着红毯缓步走来,她赤裸着双足,足趾晶莹白嫩,宛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火刑台干枯的荆棘突然发出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出了一朵朵鲜红的玫瑰,玫瑰花沿着红色的地毯蔓延,白衣修女赤裸的双足踩上了玫瑰花,同时也踩在荆棘之上,任凭荆棘将她的双足刺破,鲜血直流,她却毫无知觉,她走过这片荆棘和玫瑰共生的道路,来到火刑台前。
罗猎大吼着,试图将她唤醒,试图让她看到火刑台上的自己。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斗篷下那张惨白的面孔,他看到那张面孔上正有两道鲜血缓缓低落,原本眼睛的位置变成了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罗猎爆发出一声悲吼,白衣修女的唇角露出一丝冷酷而残忍的笑容,然后她手中的火炬丢向罗猎脚下的荆棘……
罗猎霍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的身上满是冷汗。罗猎知道是梦,可是这不断重复的噩梦已经让他开始模糊现实和梦境的界限。一旁的阿诺仍在酣睡,外面的风似乎小了一些,身下的火炕依然温暖。罗猎感到口干舌燥,或许是火炕让他产生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他从炕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来到堂屋,拿起茶壶到了一碗业已冷却的普洱茶,咕嘟咕嘟猛灌了下去。然后默默在凳子上坐下,罗猎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失眠的症结所在,从开始做恶梦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变得每况愈下,这个周而复始的噩梦并没有让他习惯,每次做梦都会让他如此恐惧,他害怕做梦,因此而对睡眠从心底产生了恐惧,他在逃避噩梦的同时也在逃避着睡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了恶性循环。
罗猎从上衣口袋中摸出香烟,摸索着点燃,打火机的火苗在微微的颤抖,这是因为他的手在颤抖,两年了,为何他心中的痛苦没有减弱半分?罗猎用力抽了口烟,想和着这口烟将心中的痛苦吞咽下去。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犬吠声,罗猎站起身来,不过犬吠声马上又平息了下去,罗猎凑近门缝,看到外面的雪仍在下,不过风已经停了,老佟披着棉大衣从西侧的小屋出来,手中握着一杆双筒猎枪,他应该是也听到了动静,所以出来看看情况。
老佟去狗舍看了看,确信没什么事情,然后又向小屋走去。